编者按：8月1日，《山东党校报》头版刊登了对省环保厅厅长、党组书记张波的专访，题目是《加强环境保护 促进经济社会环境协调发展》。现将专访全文刊发，供学习参考。 

　　山东党校报：张厅长，环保问题一直是老百姓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党的十八大将生态文明建设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赋予了环保更加丰富的内涵和层次。您怎样理解环境问题呢？ 

　　张波：笼统地讲环境保护没有人反对，而一旦问题涉及具体层面，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认识就不一致了，有时甚至会截然相反。因此，环境问题实际上是局部与整体、眼前与长远的关系问题。说到底是经济问题、民生问题，发展下去也必然是政治问题。 

　　从70年代开始，我们国家就提出要避免走发达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这是一个良好的愿望。但现在看来，我们没有完全避免。什么原因呢？我分析主要有三方面：第一，在开放的市场经济条件下，比较贫穷的发展中国家拿什么与发达国家进行“平等互惠”的合作？发展中国家没有技术，没有资金，缺乏人才，只有资源、环境容量，低廉的劳动力，管理比较粗放。第二，当前的国际经济秩序存在重要缺陷。资源消耗在发展中国家，污染排放在发展中国家，清洁产品主要消费在发达国家，但在产品价格中并没有体现应有的生态成本，客观上形成了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掠夺。第三，我们自己不科学的发展理念、着急的发展心态和地区之间恶性竞争，进一步加剧了这一过程。由于这样三个深层次原因，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却很难。当前，我们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环境质量严重下降，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矛盾非常尖锐。 

　　现在有一点我们看的很清楚，任何企业、行业乃至地区的发展，只要与人民群众改善环境的需求背道而驰，其发展的道路就必然越走越窄，最终将“难以为继”。这可以说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环境定律”。 

　　然而当我们真正下定决心解决环境问题的时候，就会发现发展中国家解决环境问题的难度超出大家的想象，比当初发达国家治理环境污染问题还要难。一个是我们面临发展阶段的瓶颈。当前，我们现在正处于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的历史阶段，客观上资源能源需求旺盛，排放量增加趋势强劲，在这种情况下，转方式调结构的任务非常艰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发展阶段的差异，使得我们解决环境问题比发达国家要更加困难。另一个是自然禀赋的瓶颈。山东的人口密度大、环境容量小，山东每平方公里600多人。发达国家人口密度少，企业布局密度低，单位国土面积的污染排放强度也小，但降水量比咱们多，环境容量比咱们大，这就意味着即使我们付出与发达国家同样的代价却得不到同样的环境成效。 

　　如何既改善环境质量，又保证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这是发展中地区不得不面对和必须破解的一个难题。 

　　山东党校报：那么，在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的时期，我们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去破解环境难题，才能促进经济社会环境协调发展呢？ 

　　张波：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了“五位一体”的总布局，提出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这种提法在世界上可能是第一次。这种“融”的理念和方法非常重要，是当前破解环境难题的重要遵循。 

　　当前，有必要高度重视环保的三个重要作用。第一是观测点作用。区域环境质量是改善还是恶化，能够客观反映转方式调结构是否取得实际成效。第二是着力点作用。利用环保形成的倒逼机制来引导和推动污染行业转方式调结构。第三是增长点作用。只要我们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完善环境经济政策，就可以以环境需求激发环保市场释放发展新的红利。 

　　为了更好地说明问题，我简要谈一下山东流域治污的经验。山东流域治污经历了快速污染、相持和持续改善三个阶段。从2003年开始到现在，是连续11年持续改善，尤其是2013年，有两个标志性的事件，一是南水北调东线顺利通水，这标志着山东的南四湖治污取得了重大进展，这是标志性的成果。第二是在国家的重点流域考核当中，我们省辖淮河流域、海河流域都分别拿到第一名，一个是第六次第一名，一个是第四次第一名。目前山东水环境质量已经明显优于1985年的水平。这样的明显改善是在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时期实现的，所以意义就特别重大。 

　　2002年，我们编制了跨越八年的流域性地方排放标准，和当时的国家标准相比是非常严格的，很多人担心这个标准如此严格，会不会把山东以造纸行业为代表的一批污染行业给治垮了？但是十年过来之后，我们发现造纸企业的数量虽然大大减少了，但是造纸行业的规模和利税都大幅度增加，而且高居全国榜首。如果大家到股市上看看，活跃的造纸企业差不多都是山东的。我们自我加压，实行的分阶段逐步加严的标准，不仅没有把造纸等一批当时污染很重的水污染行业搞垮，反而成了推动这些行业转方式调结构的重要手段。我觉得这是流域治污给我们最为重要的启示。 

　　用环境保护倒逼污染行业转变方式，应当遵循必要性、预见性、引导性和强制性有机结合的工作策略。必要性，就是要把握大势，用维护公众健康安全的必要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统一思想。预见性，就是统筹经济社会与环境保护，提前若干年科学确定工作目标，明确努力方向。引导性，就是实施分阶段逐步加严的政策措施，引导工业企业调整结构优化布局。强制性，就是确定的政策措施必须依法坚决予以落实。“四性”策略有机结合作为以人为本、生态优先、统筹兼顾基本原则的推动方法，事情就好办得多。巧用环保力，可以促进大变革。 

　　山东党校报：张厅长，流域治污给了我们很多鼓舞，但是山东的空气污染还非常严重。在大气污染治理方面，您能给我们介绍下将主要采取哪些措施吗？ 

　　张波：面向未来八年，山东确立了蓝天梦想，目标是到2020年全省空气质量比2010年改善50%左右，这首先是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是积极的。第二，即使是改善50%，仍然不能达到国家规定的二级标准，况且二级标准在世界上还是一个很宽的标准，仅仅比印度稍严一点点。八年之后，作为中国东部较发达省份，而且还属于半岛地区，如果连这样一个标准都达不到，还叫什么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所以是必要的、刚性的。第三是可能的。在全省上下的共同努力下，今年上半年全省主要大气污染物平均浓度同比均呈改善趋势。今后八年我们的工作力度会进一步加大，只要我们每年推出一些务实具体有力的措施，实现八年的蓝天梦想完全是可能的。 

　　我们借鉴流域治污的经验，也出台了新的环境标准，这就是区域性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这个标准同样是跨越八年，分四个阶段，到2020年将取消大气污染排放企业的排污特权，企业的排污标准不是由它所属的行业决定而由它所处的位置决定。要以周边居民区应当享受的基本空气质量倒推企业的排放要求，通过这个标准实际上是引导企业调整结构优化布局。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一种用环境保护推动大气污染行业转方式调结构的作用，会逐步显现出来。 

　　为了实现蓝天梦想目标，要做好三篇文章。一是调结构，二是促管理，三是搞绿化。首先是调结构，因为山东的能源和产业结构偏重，我们每年消耗将近4亿吨煤，每平方公里每年消耗的煤炭大约是2400多吨。不解决这样一个能源结构问题，山东的空气质量难以从根本上改善。第二是我们的许多电厂规模偏小，污染比较重，需要上大压小。我们的很多传统行业层次还不高，质量效益比较差，也需要升级换代，这是调结构的重要任务。促管理，污染治理关键是污染管理，管到位才能治到位。所以山东会大念“促”字诀，督促各级各行各业都来治理他们自己面临的污染问题。第三个是搞绿化。我们流域治污有一个重要经验，就是大建湿地。我们建了很多很多的湿地，大气治污借鉴流域治污的经验，就是要大搞绿化，在城市建成区的裸露土地上、在企业周边，大力建设绿色生态，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提升环境承载力。只要我们一年接一年、扎扎实实地做好这三篇文章，我相信，山东人民就一定会更多的看到蓝天白云、繁星闪烁，一些污染行业也一定会脱胎换骨，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这个过程是相辅相成的。